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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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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從綢緞莊出來直到坐上小轎,阮夫人還在為女兒打抱不平,稍稍回想下方才方青禾的模樣,眉間便是不悅。

“那方成規真是個只知拈花惹草生孩子卻不知悉心教養的甩手掌櫃,青禾小時候也是個可人的孩子,怎麽長大了卻變成了這個樣子,唉,可惜了……”

阮阮輕嗤一聲,“我看她這就是本性如此,方伯伯就算不教養,那阿蘊不也長得好好兒的?”

“蘊丫頭是她娘教得好!”阮夫人說著嘆一口氣,“也真是什麽樣的娘便養出什麽樣的閨女,那柳氏原先是什麽人?胭脂樓裏以色侍人的粉頭兒,費盡心思才攏住了方成規,做了人家的小妾,她的德行能好到哪裏去?”

那廂說著無心,阮阮卻一下子聽者有意。

以色侍人、費盡心思去攏住一個男人、爭一個名分……她忽地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那不就是自己於霍修跟前正在做的事嗎?

母親言辭間對柳氏的鄙夷毫不掩飾,如果日後她的事情敗露,是不是也會如此鄙夷她,那時候她又該如何在爹娘面前自處?

回到蘭庭院時已近暮色四合,畫春吩咐幾個小婢女備好了熱水,進來瞧著她歪在軟榻上歇息,面上懨懨的,遂上前去扶:“小姐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阮阮只搖頭不做聲,蹙著眉站起身往浴間去,走了半程突然回過頭問:“你可知道柳姨娘的過去?”

“小姐怎麽問起她了?”畫春一時不解,但話問到這兒了,也答了句:“知道,她的事在城中早就是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阮阮聽著輕輕嘆一口氣,愁容更甚,“但那麽多人談起來,沒幾個人說她的好話吧……”

攀附富貴的女子,在大眾口中能有什麽好名聲就怪了,但畫春瞧她神色有異,言語間自然諸多思忖。

“倒也不盡然……”

話音才剛起個頭,阮阮果然擡眸瞧過來,畫春想了想,接著道:“要說她原本也是個可憐人,從小被賣到那種地方,若不搭上方老爺,還不知道要教人糟蹋成什麽樣。百姓如今取笑罵她,也並不是為她先前迫於無奈的自救之舉,而大多都是因她這人爭寵善妒,方家宅子裏的婢女、不得寵的侍妾、通房,不知有多少都遭她欺壓過,還鬧出過人命呢。”

所以只要不傷天害理,姑娘家用些心思手段為自己爭取個名分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藏著秘密的感覺真是不太好,整日都因此提心吊膽不說,還得一個謊接一個謊的圓。

阮阮偶爾會覺得心累,兜兜轉轉想一想,最直接有效的解決方式,還是莫過於在一切還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便讓霍修心甘情願主動上門提親。

她一個第一美人,善良賢淑,還會算賬管家做生意,琴棋書畫也拿得出手,怎麽就配不上他了?

第一美人有著不屈不撓的精氣神兒,時不時沮喪猶疑那麽一下子,教人旁敲側擊勸慰兩句,總能自我找到開解之法。

阮阮拾掇好心情,轉過身舒舒服服趴在木桶邊,小聲問畫春:“柳姨娘壞事做盡,方伯伯居然還容著她,你給我說說她當初是怎麽俘獲了方伯伯的心的?”

畫春聞言冒出滿額頭的黑線,眉尖止不住抽抽了下,深覺自己方才是不是說錯話了……

***

臨近百花盛會前幾日,先前來說媒的李夫人又來了趟阮家。

這回阮夫人沒教阮阮露面,只聽畫春派人打聽來的,說是李夫人走時面上笑得開懷,想必是雙方都談得不錯。

阮阮至今也沒想起來自己何時同那位衛二公子有過交集,光聽李夫人那日說得繪聲繪色,心中只覺得對方莫不是認錯人了吧?

漸漸入夏後,白/日越發長了,傍晚酉時末,天幕還是灰蒙蒙的沒黑透,可畫春這日出門買個胭脂的功夫,帶回句話來——

秋水巷的“鳳鸞春恩車”上門了。

總督大人走得無聲無息,來得猝不及防,總之於她都是一句話: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阮阮這些時候兀自一個人千回百轉醞釀了那麽許久,當下興沖沖換了身漂亮衣裳,稍等著暮色四合,便尋了條人少的小徑悄悄潛逃出了阮家。

晃悠一路進霍宅,婢女在前方帶路,阮阮走在後頭。

躊躇半會兒,她定了定神,企圖不著痕跡地同那婢女搭話,“府中時時瞧著冷清的很,你知不知道大人的生辰是何時呀?”

問這話是有緣由的,因柳姨娘當年初次獲得方老爺青睞,便是趁方老爺生辰時,捧著一顆真心給方老爺備了份禮物,具體什麽禮物不知道,但確實把人感動得沒過幾天就為姑娘贖了身。

阮阮照貓畫虎,但事實證明她確實不怎麽會套話,兩句話前言不搭後語,而且完全沒達到“不著痕跡”的目的。

那婢女一聽立即轉過頭瞧她一眼,果然戒備非常。

阮阮裝不下去了,如實道:“我就是想給大人備份兒禮物,教他開心而已。”說著又往婢女手中塞了顆碎銀子當做賄賂。

婢女知道她的身份,想法子討大人歡心也正常,遂沒有推辭上門的銀兩。

收進袖子裏,卻好心勸誡她一句:“小姐謹記,大人的生辰闔府上下除了大人自己誰都不知道,也不能問的。小姐時時在大人跟前,需得謹記言多必失。”

嗯?這是什麽古怪規矩?

阮阮沒得到答案,也想不明白背後的因果關系,但不能問的東西必定大有隱情,說不定關聯著霍修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她突然想起了方葶蘊先前說得那個傳聞,心裏冒出個念頭:霍修如今滿二十五了吧?

一路至意風閣中再無話,屋裏已焚了淺淡的木樨香,四下燭火燃得通明,卻沒見霍修的身影,只有一眾婢女在屋中輕手輕腳地來來往往。

阮阮左右瞧了兩眼,問:“大人呢?”

婢女上前來兀自伺候她梳洗更衣,只道:“大人此時尚未歸府,吩咐了請小姐先行歇息。”

他還沒回來……阮阮盤算著,眼神兒便不自主地往書房飄了飄。

讀過書的千金小姐,知曉權貴人家的孩子出生時都會往附近的廟裏去求得道的高僧賜庚帖,男孩兒保仕途平步青雲,女孩兒保姻緣幸福美滿。

那東西她就有,霍修也必定會有,而按照放置習慣,通常都會在書房。

她只需等外頭的婢女都退下後,摸起來去書房找到庚帖,趁霍修回來前偷瞄一眼,然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再躺回到床上,屆時就能神不知鬼不覺。

可一番梳洗完畢,阮阮躺在床上半會兒,隔著帳幔能隱約看見外間來往行走的婢女,一眾七八個,絲毫沒有退下去的打算啊。

眾目睽睽下不好行動,她擡手撩開帳幔,蹙著眉喚來個婢女,扶著額頭裝模作樣道:“我歇息時不喜有人打攪,你們快且都退下吧!”

婢女倒也未曾多說什麽,垂首應了聲,但也只不過在臨出去時,將寢間的門關上了,又示意外頭眾人手腳更輕些。

阮阮看得一怔,這畢竟不是自己家,不好生氣,擡手煩躁拍了下枕頭,來回翻了好幾個身,哼哼啾啾地閉上了眼。

這一覺睡過去不知多久,夢裏朦朧間,身後似是有人摟過來,似有若無的親吻在她臉頰頸間,溫熱的胸膛貼上她的脊背,微涼的手掌沿著寢衣下擺探進了她的衣裳裏。

她好似緩慢沈進了一片熱烈的巖漿中,皮膚上的觸感忽而癢癢地,忽而有點痛,過了會兒溫度升上來,又開始變得好熱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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